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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

话“青”“明”

一

又是一年清明至，又到吃清明粿的时节了。

过去，衢州人显摆自己阅历丰富、富于智慧时爱说：“先不先，我清明粿要比你多吃了几个。”他们认为：吃了清明粿就长了一岁，人就变聪明了。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衢州人，对于清明节，从小到大印象最深的，除了扫墓祭祖、踏青游玩、折柳插柳之外，大概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郑重其事地做清明粿了。

二

衢州人清明节做的粿，白色的圆圆的酱粿和白色大饺子形状的菜粿与过年时吃的粿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真正体现清明节特色的粿，是用“青”和“明”揉进米粉做成的青色的清明粿。

衢州人做清明粿用的“青”，一般书上称为“艾”，实际上它和端午节时人们插在门口的主干如笔杆般粗细的“艾蒿”是不同的。它是一种野生的古艾—七尖艾叶，是菊科蒿类的一种。它比普通艾蒿细小很多，每片叶子有七裂，有浓烈的香气，衢州人称为“青”或“青蓬”，具有平喘镇咳、祛湿散寒、抗菌抗过敏、增强免疫力的功效。商朝时，诸侯国艾国命名由来就与当地盛产七尖艾叶有关；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记录蕲州艾草即为七尖艾叶。

由于蒿类的近亲们彼此之间长得实在太像了，以至于人们经常傻傻分辨不清，在采青时闹出许多笑话。

至今犹记得读小学二年级时，清明节前我奉母亲之命去采青的事。我和几个小伙伴来到巽峰塔所在的乌巨山，辛辛苦苦地采了大半天，好不容易采了大半篮“青”，兴冲冲地拎回家，等着母亲表扬。谁知母亲一看，却傻了眼：原来我和小伙伴们都把“白头发”（即“茵陈”，一种可入药的蒿类植物）当作“青”给采回来了。

前几天，我们的一位女同事也说起了差不多同样的笑话：她和同事出去踏青，发现一大片“青”，喜出望外的她急忙采了一大捧回来。待到将它煮熟捣烂揉进米粉里做粿时，却发现一点韧性也没有—清明粿做不成了。她这才怀疑自己是否鱼目混珠了—一番甄别鉴定之后，她不由得哭笑不得：原来她是把野菊花苗当作“青”给采回来了。

清明节前后，田间地头到处是开着黄花的清明草。在衢州的一些地方，人们还喜欢用“清明草”（有些地方的人称之为“明”）代替“青”来做清明粿。所谓“清明草”，即周作人在《故乡的野菜》中提到的“黄花麦果”，也称作鼠曲草、绒毛草、无心草、黄花白艾、黄蒿等等，系菊科植物，叶小微圆互生，表面有白毛，花黄色，簇生梢头。清明草也是一味良药，具有祛风解表、清肺祛湿、降血压等功效。

“青”或者“明”采来了，煮熟后用石灰水浸泡几天，捞起来漂洗干净，在石臼里细细捣烂，在做粿时把它揉进蒸熟的米粉团里，做成青色的粿皮，里面包进芝麻红糖馅，放在在粿印里面一按，圆圆的清明粿就做好了。也有在粿皮里面包进用肉、笋、豆腐、酸菜等混合炒制的馅，做成大饺子形状的清明粿。

清明草做的粿，颜色较“青蓬”做的稍白一些，口感更绵柔蓬松些，香气也更浓烈馥郁些。

三

对于我们这些孩子们来说，清明做粿最大的乐趣不在于做粿吃粿，而在于在粿快做完时，母亲会教我们做祭祀用的一窝清明鸟和猪、牛、羊三牲。

我至今仍然觉得：再也没有比清明节做粿更好的文化艺术课了。

我们用青白相间的粿皮做成一个圆形的鸟巢，将白色的粉团搓成一个个小小的鸟卵放在里面，再用青色的粉团搓一个昂首挺胸的母鸟放在上面。母亲说：春天来了，清明鸟叫了，春天是万物生长生育的季节。

我们又用白色的粿皮试着做成猪、牛、羊三牲的样子，可是捏来捏去却总是很难做得像。于是我们就自由发挥一通，捏出各种自己喜爱的东西来—花啦，鱼啦，孙悟空啦，不一而足。当我们正为自己随意创作的“作品”得意忘形的时候，母亲说：到门口看看你们世标大伯做的吧。我们走到门口一看，不由得惊呆了：大伯摆在漆盒里家祭用的清明鸟和三牲，那可真是栩栩如生啊！那绿色的清明鸟妈妈卧在巢中，微微张开的嘴好像在“啾啾”叫着把整个春天都唤来了；那白色的猪牛羊是那样神情毕肖，玲珑可爱，让我们这些小孩子都恨不得想去摸一摸。我们怎么也想象不出：那双平时只会赶牛挥锄的粗糙大手，到底是怎么变魔术般地捏出这么精致可爱的的东西来的。

四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

父亲和世标大伯都已过世，已到耄耋之年的母亲也已老得不能再做清明粿了。而我们兄弟姐妹，却会像当年的父母一样，和儿辈一起采“青”采“明”，做粿祭祀，踏青插柳。

似乎只有在这样浓浓的传统节日氛围中，我们才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春天与亲情的美好，感受到逝去的亲人似乎还与我们同在，感受到自己的人生没有虚度……

人生能得几清明？那么，就让我们在这天也清明地也清明的日子里，品尝着“青”“明”做的粿，做一个神清气爽的清明之人吧。

作者：

浙江省衢州三中教师

“晚上八点”特约撰稿人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