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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自铎

春天的大地，原本就是一个丰饶的菜园。

立春时节，虽然时令里带了一个“春”字，但并不证明春天真正地到来。

我的文友、洹上诗人梁秋先生说，洹河两岸的土地发暄了，河坡上的小草摇头微笑了，人的脚步在野外欢快了，才是春天到来的人证和物证。至于黄灿灿的迎春花在风中搔首弄姿，则是它对冬天的最后陪伴。

春风又绿洹水岸，绿从岸上的柳开始。地下的温暖对顽固的疫情毫不理睬，它给坚硬的土地首先解封，春风的温情让干白的柳枝泛出了触目的褐黄，用不了多久，串串芽苞就张开了眼睛，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三月柳绿，四月槐白。大智若愚的榆树虽然没有长出叶片，却先把榆花叠成翠绿的钱币挂在枝头，让爱“钱”的人们垂涎三尺。一树树榆钱不羡慕风中显摆的翠柳，也不惊羡圣洁如雪的槐花，它静如处子，淡然而自信，散发着香甜，挥洒在自由的天空里。毫无疑问，槐花的白、榆钱的绿，都争先恐后勾起了人们的馋虫。

半月时光，槐花渐干，榆钱老去。依偎着地面的马齿苋偷偷抽出嫩绿的枝叶，吮吸着春天的甘露，在洹岸的草丛中，在农家的麦田里，恣意生长。吃着马齿苋的脆，品着马齿苋的绿，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还有连翘。连翘是中药的一种，这种开黄花的植物几乎不分地域地选择它可以择居的故乡，并以倔强的品格展示其生命的顽强。四五月间，连翘的嫩叶汆烫三五分钟，减了毒性，或凉拌，或炝炒，都是一盘不错的菜呢。但是你不要贪心，贪心会让你付出代价。山坡、林下、沟边和草丛中，生长着一种高大草本的植物，高可达两米，茎有棱条，叶片互生或对生，这就是属于五福花科的接骨草了。接骨草的芽、叶散发过度的清香，肆无忌惮地调戏着你的味蕾。不过，我要提醒你需要适可而止，吃多了带来的腹泻是它和你开的不大不小的玩笑。

北中原流传着一句话：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清明一过，天气转暖，地温升高，向阳的洹岸上、沟坡上、田垄里便开始有茵陈出现，星星点点银亮的白灰色给仍处于裸露、枯黄的春天增添了生命的原本色。期间，早有眼尖的人用锋利的小铲将其末根割断，满怀喜悦地放入小菜篮里。洗净的茵陈拌上玉米面，锅里蒸熟，色泽不减，香味更浓，吃在嘴里，其清香之气令人舌下生津、胃口大开。可惜，孩童时期的我是没有这个口福的。家乡的人只认得它是一味中药，不知道它还是人间一道菜。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初来洹上，厂医务室的胡医生告诉我，茵陈为菜中珍品，药食同源，不妨三月尝鲜。从那时起，我对春天又多了一份美好的向往和期待。春风年年吹，茵陈年年绿。春风秋雨中，茵陈绿了黄，黄了又绿，周而复始，生生轮回。而挖茵陈的人也因此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世间不只是时间不等人，不等人的还有像茵陈一样稍纵即废的事和物。

在北中原的田野上，在我们生活的洹上，春天的野菜还有很多，清香的野芹、微苦的婆婆丁、肥嫩的枸杞芽……都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无私馈赠。

正因为如此，在温暖的春风里，让我们面向春天的野菜，还有哺育野菜的大地深深地鞠上一躬！

此时，我们将收获人情的温美和心灵的愉悦！